1936年,我出生在河北省高阳县.1946年全家来到了保定,住在东街的县学胡同.我记得胡同对面有一家报社,旁边还有一所武馆.有一位武术老师,姓什么我不知道,只记得有40多岁,瘦高的个子,每天放学后,见他教一些孩子练武术,有大人有小孩也有10多岁的,只是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有多少次只看到家里大人找来吃晚饭,但这件事却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学武的种子. 1947年,全家迁到了北京,住在河泊厂胡同.每天晚上除了一篇大字4行小字外就是偷偷看小说.印象最深的是<<说岳全传>>,书中"岳母刺字"."岳飞拜师","历泉访友"."枪挑小梁王"等许多精彩的情节深深的吸引了我,打动了我的心.我为岳飞的形象所激励,对他的忠孝节义无限崇拜和敬仰.这些故事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1951年我考上了11中,从那时候起,成了名副其实的武侠小说迷,最爱看长篇技击小说.郑证因著的<<鹰爪王>>,宫白羽的<<十二金钱镖>>,朱貞木著的<<血涤寒光剑>>,王度庐著的<<铁骑银瓶>>,还珠楼主著的<<蜀山剑侠传>>等,不下数千本.由于怕家长呵斥和责骂,只好晚上偷偷地点着蜡烛,趴在被窝里看,有时被故事吸引着,常常看个通宵。 我就读的小学、初中,都离天桥不远,所以每个星期日都去逛天桥。但是像宝三的摔跤,张宝忠的耍大刀,大、小金牙的拉洋片,小疯子的清唱,朱国全的开石头等都是走马观花匆匆而过,最吸引我的还是天桥的三角市场陶湘九的评书《三侠剑》或《雍正剑侠图》。每当说到童林露面时,“姓童草字名林字叫海川,……。身穿土黄布裤褂,左大衿,白纽子,脚穿一双洒鞋,紫微微的脸庞,一条大辫子油黑挂亮,盘在颈后。杭州擂,双钺分双剑,群雄贺号: ‘震八方紫面昆仑侠’”。这段说书人的固定念白,我几乎背下来了。童林令我无限崇佩,他的命运,紧紧揪着我的心,每到星期天非去听不可。为了早点知道故事的情节,我到北京市 的各个租书摊租《雍正剑侠图》看,为了看第40本,我跑遍了花 市、天桥、东单、西单、东四、西四、鼓楼、前门劝业场,也没有租到,后来才知道在北京根本就没出过第40本。这本书害我跑了不少冤枉道。 1954年为了我喜爱的篮球运动,我考上了26中学(汇文小 学)。26小的校篮球队是全市中学篮球比赛的冠军。除了上文化课和参加校篮球队的比赛外,仍执迷于小说。可惜的是己不能再看武侠小说,因为全北京市的所有租书摊在1953年突然全被取 缔,武侠小说被定为黄色书籍。无奈之下,我只好看《东周列国志》、 《水浒》、 《三国演义》、 《封神榜》、 《西游记》,以及大仲马、大小托尔斯泰、果戈里、契河夫、茅盾、巴金等写的各种名著无不涉猎.但是,岳飞的民族气概,特别是童林的侠客形象,时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激励我立志学武,报国安民。行侠仗义的伟大报负天天在增长。 1957年高中毕业。出我兄妹共8人,我是老大,为帮助父亲养家糊口,我不能考梦寐以求的大学,只能从事我十分不情愿的小学教师工作,用微薄的—厂资来贴补家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岂不知我教的学生中有个叫骆燕茹的,是著名武术东驼兴武先生的女儿。骆先生是八卦掌大师程廷华先牛的著名弟子李文彪和形意拳人师李存义的著名弟子郝思光的 高足,八卦掌、形意拳都有很深的造诣,享誉武林!驼先生在东北军吴峻升府内任教官,与正在张作霖府内任教的程廷华先生的侄子程有功先生向住一家,因而受教颇多。骆先生在整个东三省赫赫有名,解放后在北京 授徒, 文革前曾任别北京市武术运动协会形意拳、八卦掌 掌组组长。骆先生高大魁梧,目射精光,留着八字胡,非常雄伟神气,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气概。晚年留了山羊胡,方显出慈善可亲之态。 我得识骆先生,拜骆先生为师.学习形意拳和八卦掌,凤愿以偿,因而练功非常刻苦。几乎每天下班后都到设在老师家的<<兴武国术馆》去练功。到了国术馆,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条帚扫院子,倒脏土,倒脏水,然后提着水桶到前院的自来水管处一桶一桶的把干净水打来,倒满老师家的水缸:,把一切杂活干完了,才开始练功。 每天练功都站在大槐树前,端着九尺大枪,对着大树,练习左右手的拦、拿、扎;然后拿1米长的铁棍当剑,练习崩、点,增长腰、臂、腕的劲力;最后才去练习形意拳或者八卦掌。默默地练,有无老师在场一个样,老师高兴时,出屋看 两眼或动手指点一两下,顿感获益匪浅。晚上7点以后,师兄们陆续赶来,老师才开始讲讲,或做示范,我们都是目不转晴地盯着,牢牢地记下,回家后再找时间狠下功夫练习。 因为我系统地接受过篮球训练,学习拳术动作就又快又准确,老师非常高兴。那时我还没结婚,为了习武,直到30岁才结婚。每天除上班就是练功,所以比别的师兄进步快,仅仅一年,就越过了一些已习练3年的师兄。我的工资很少,每月只挣31元,我拿出20元给父母过日子,其余的大多数都花在孝敬老师上。直到结婚时还没带过手表,经常穿的是膝盖和臀部打了补丁的裤子。那时,我上下班宁可来回走20里,也不买一个月才3元的汽车月票,以便省下钱来孝敬老师。老师喜欢听京剧,我就在星期六晚上陪老师去听马连良、谭富英、裘盛戎和张君秋的演唱:老师喜欢听河北梆子,我就陪老师去听李柱云或小国戏校的娃娃戏……。 老师的鞋旧了,我急忙花5元钱在内连升鞋店买一双礼服呢千层底的布鞋送给老师。老师家的茶叶快喝完了,我就赶紧去张一元 茶庄买半斤。老帅60多岁患了疝气,有茄子那么大,经常掉下来,躺在床上:动不得,痛苦不堪,当我遇到时,就急忙拿来热毛巾,给老师慢慢托上去,有时会托半小时,我的胳膊、手都累酸了。能给老师解决一些痛苫,就是我的最大愉快。疝气严重了,影响了走路,只得作手术。老师是在协和医院做的手术,手术费15元。我设法借来25元给了老师。我的一举—动,今老师很感动,师娘也很高兴,所以老师对我特别钟爱,最下心,教的也最多。我也很高兴,学得也最快,练的也最好。 “笨鸟先飞”,“铁杵磨成针,只在功大深”.“勤能补拙”,“要想人前显贵,必得背后受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些古训都是我的座右铭,时时激励我刻苦练功,时时鼓舞我个断进取。 我是教师,有寒暑假。特别是暑假,天长假期也长,是我刻苦练功的黄金时间。假期,我每大早晨6点己进入天坛公园了,蹲下身来先练习走八卦趟泥步。经常从北门开始,绕西门,经析 年殿前甬路下面的过洞,回七里石,来到我练功地点,然后围大树走圈,练习八卦掌法。8点多钟,我穿好衣服,到公园各处练 八卦掌的地方走走。郭吉民先生在大树林教徒弟,我就在旁边听听。程静秋正在走直趟散手(程静秋先生是李存义的弟子),我就跟着练练,然后再到德玉亭先生、韩武先生练功的大坑去观摩、切磋。中午,稍事休息,就去老师家,陪着老师乘坐“当i当1 当1”的有轨电车来到天坛再次练功。我练我的,老师练老师的,老师练完之后才给我指点。晚上,8点钟,我提着洗好的2斤西红柿, (那时只花5分钱)又一次来到天坛,练习各种散手或八卦刀、八卦枪。练累了,躺在公园助长椅子上—边吃着西红柿一边看星星看月亮,看流星飞越天空。Io点才回家冲澡睡觉,度过愉快而忙碌的一天。那时候我—个心思练武术.不知流过多少汗,穿破多少鞋。 “功夫不负苦心人”,我的功力突飞猛进,老师非常高兴.经常带着我到—些老前辈家去拜访,使我获得了不少的教益。 1963年,北京举办丁建国以来最盛大的—次“全市武术冠军赛”,在东长安街体育场,观众爆满。经过比赛,我获得了成年形意、八卦组的冠军。赛后,刚建成不久的中央电视台请我们各项目的冠军到台里的播放厅,给北京巾人民现场汇报表演。事后每人辛苦费25元,我非常高兴,马上到设在新侨饭店里的鸿宾楼宴请老师及马有清、李秉慈、骆大成,以示庆贺。这顿饭花了15元,剩下的钱送给老师零花。 那时候东单公园练拳的人很多,便于交流切磋。在那儿我结识了很多武术前辈也结交了许多武术朋友,至今回忆起来依然忘不了他们对我的指导和教诲.后来,我从天坛转到东单公园练拳。 冬天,我在于达三老师教太极拳的场子练,每天早晨6点30分我己练得浑身大汁,这时总有位90多岁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每天溜旱溜到我那儿高声大嚷: “馒头开锅了没有呀2”。王达三是李文彪先生的徒弟,是我亲师大爷,他的枪术和剑术很好。我经常到他的家里去学八面战身枪、黑白鹞子对枪和纯阳剑。他不仅教我套路,还亲自跟我对扎,教我枪和剑的使用。 山西人钱模之先生,是戴龙邦的后人戴魁的徒弟,他的十二形很好.不但套路繁朵,也有独道之处。他和我的友情很厚,经常毫无保留地把十二形传给我和钱文章先生,使我获益不少。 天津人张如林先生,他的八分拿是高义盛一派,他的形意十二形很复杂,也有独到之处。他善烹铰,经常炒个菜给我吃,这是他最高兴的事情。他教我很多东西,使我对高义盛先生的八卦掌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认识。 程廷华先生之二子程有信先生,又名二海,他退休后每天都在公园传授八卦掌。他很保守,他的徒弟想得到一点传授很不容易,但我老是粘着他,总算得到一些他的指导,未负苦心。 在程有信先生的场子里我认识了土荣堂先生。王荣堂先生是程廷华弟子杨明山的徒弟,我经常到他家去拜望,请他给我讲手法。我们经常在地坛公园,在那儿认识了刘晚苍先生和吴彬芝先生。我跟吴先生学了武当剑法和高义盛先生的“三十六路翻身”。在刘先生处练习太极推手,跟他的徒弟们报,刘先生也亲日与我推,又令我受益多多。 我星期日上午去中山公园朋老师练拳,随后去杨禹廷老先生处聆听他给学生们讲解太极拳理或看看史正刚老和尚教李秉慈、马有清练大悲拳。或到当时来今雨轩的前面听刘志刚老师讲武林轶事,或看他的徒弟练八卦掌,有时候韩其昌先生也带着—帮徒弟来练梅花校‘这一切使我增长长对武术的认识,对我技艺的提高起到了—定作用。 我经常去大安门的历史博物馆门前的广场练功,杨禹廷先生的师弟曹幼甫先生和程廷华的弟子刘斌的高足王文奎先生都在那练。王文奎先生对我非常好,无丝毫保守,我学什么就教什么,如八封掌的八形二十四式、八卦连环剑、群拦刀等,在那我也经常与曹先生的弟子徐裕才、李震海等推手,切磋和交流,曹先生在旁边看着乐…… 有—天,我在东单公园练拳。刚练完,走来一位瘦高个子,留着小小八字胡,穿着条形格住院服,拿着一根文明杖的先生,对我说:“你认识我吗?”我一楞,因为我不认识。他急忙对我说: “我就是刘谈峰,想起来了吗?”啊2我急忙说: “想起来了。”刘先生是广东人,在上中学时在广州跟鲍光英先生学过摔手始螂拳,抗日战争时在东南亚一带参加@@@,抗过日,解放的坐过牢,现在是中联邦的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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